陳夢丹、徐漫麗作品《查令十字街84號》
李輝
春天是讀書的好時機,枝頭的一茬茬春花隨風蹁躚,手中的一卷卷書頁也翩翩起舞。或許,你會發現,手里那些好看的書,時常不止書中內容“好看”,書本本身也令人“賞心悅目”。這大概要歸功于書籍裝幀藝術。
書籍裝幀藝術,是對書籍的美術設計,包括封面、書脊、封底等各部分的設計,以及對內文的版式設計、書籍材料設計和印制裝訂工藝設計。書籍裝幀藝術隨著書籍的出現而逐步發展。大約在公元前1300年,中國古代的人們用韋和絲將許多簡編在一起,稱為“策”。這就是中國古代最早的書籍裝幀——簡策制。紙被發明以后,卷軸裝、旋風裝、經折裝、蝴蝶裝、包背裝和線裝等書籍裝幀結構陸續出現,各有不同、各具特色。新文化運動后,我國現代書籍裝幀藝術起步。
時至今日,現代書籍裝幀藝術已不再單純滿足于視覺感官,而是通過視、觸、嗅、聽、味“五感”充分調動對書籍的感官體驗和閱讀體驗。近日,在美侖美術館展出的“百年風華‘君匋’第二屆全國書籍裝幀藝術展”,200多件展品展示了現代書籍裝幀藝術的創新與魅力。平裝、精裝、活頁裝、線裝,甚至極為少見的龍鱗裝,豐富的裝幀形式、設計元素和色彩,給人帶來奪目的視覺體驗,進而引發相匹配的心理感受;紙張、棉麻、亞克力、皮革、銅板、樹皮等各種書市上難以看到的材料,或溫潤,或粗糙,或細膩,是讀者用肌膚接觸書籍最真實的感受,喚起讀者更深一步的心理感受;油墨飄香,獨特的書卷氣息,給予讀者對讀書的嗅覺記憶;翻動不同厚度、不同類型紙張所發出來的沙沙聲或清脆的響聲帶來的聽覺感受,和通過質地、形象上等諸多方面的模仿而達到味覺上的通感,也大大豐富了閱讀感受。
豐子愷認為,書籍的裝幀,不僅求其形式美觀而已,又要求能夠表達書籍的內容意義,是內容意義的象征。書籍裝幀要“仿佛是書的序文”,“又仿佛是歌劇的序曲,聽了序曲,便知道歌劇內容的大要”。翻開陳夢丹、徐漫麗合作設計經典書信體小說《查令十字街84號》,原文書信的局部圖片制成的封面,點綴著艷紅的封信蠟,方正的宋體書名銘刻于銘牌之上,一如“查令十字街84號”的門牌。這多重元素的疊加,營造出與該書匹配的氛圍,令讀者還沒來得及讀書,就能真實觸摸到故事中兩位主角的信件往來。
中國現代書籍裝幀設計的奠基人之一錢君匋曾說,“書籍裝幀可從側面體現書的意境,道是無關卻有關,撥動讀者想象之弦,使之余音裊裊”。由湖南師大美院ink工作室創作的《符號長沙2020》,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濃郁的星城氣息,厚重的歷史與輕快的現實交融質變,迸發出全新的體驗。醒目的文字、夸張的圖形經過本土視覺語言的設計與編排,留下城市的印記,讓觀者身臨其境一品那獨特的“長沙味”。獲評2020年度“最美的書”的《沂蒙田野實踐》,內容由李艾霞在沂蒙所做教學實踐而來,由9名大學生及沂蒙地區22位孩子共同參與完成。那“耳朵書、蝴蝶書”及布滿輪廓線與盲文的大海報,每一個圖形、每一個畫面皆出自這些孩子之手,那滿溢于書中的童真與童趣吸引、打動著人們。
書籍裝幀藝術也越來越不拘泥于常規的局限,打破書籍裝幀與藝術的邊界,推進跨界實驗,嘗試更多的可能。在展覽的“音樂之書”展區,18首悠揚、婉轉、沁人心扉的歌曲伴隨著40件充滿靈性的書籍裝幀藝術作品呈上一個全新的視聽盛宴。閃現的書頁、跳動的音符、一幀幀的影像,這些作品將音樂藝術的內容與視覺藝術的形式集合,拓寬對書籍內容的理解,在視覺與聽覺之間碰撞新的火花,為書籍裝幀藝術尋求多種可能。
書籍裝幀藝術之外,藝術家們以書籍為載體,將書籍的內容與形式、工藝與材料等元素轉化為創作語言,展開思考。青年藝術家李雨祗通過作品《nothinghere》木刻版畫藝術記錄時間的變化。一張木刻原板,一本247張木刻版畫組成的20厘米厚的藝術家書,構成了一個緩慢移動的空間局部,在這個空間中無形的“時間”變成了有形的線條,不斷疊加厚度的木刻版畫儼然一部飽含時間變化與積淀的書籍,厚重的體積與肅穆的黑色,猶如紀念碑一般紀念或記錄著。
時代的變遷與科技的發展,書籍裝幀藝術在滿足圖書閱讀的功用需求下,在不斷地發生變化,其功能、內容及形式多元并重,反映一個時代精神與人文美學。也許有一天,書籍裝幀藝術可能成為歷史,可能融合、演變成電子書籍設計、信息設計或產品設計等諸多形式,但是書籍裝幀藝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一個組成部分,在歷史的長河里仍顯現著它特有的審美價值和時代風范。